子差點災在這倒黴孩子手裏，這臭丫頭還敢沖我發火，就這麽便宜了她？休想！我心裏打定主意，向旁邊繞過去，打算不理韓先收了這個倒黴丫頭。

誰知道韓先似乎預料到我的想法，緊跟著向旁邊跨出一步，緊接著“噗通”一聲，竟然跪在我跟前。

我這才發現韓先不對勁，原來的昂藏七尺男兒，此刻委委屈屈跪在跟前，雙肩微蜷不住抖著，頭微微擡著，下巴仰起，倔強又不甘地望著我。那雙眼裏蓄滿淚水，要不是臉上的胡茬出賣了他，我還真要以為這廝一直是女扮男裝的了。

我抽出打魂鞭，毫不猶豫地招呼上去：“打魂鞭出，諸邪退散！識相的趕緊給我出來，否則，就是魂飛魄散。”

韓先眉頭緊蹙，緊緊咬著下嘴唇，眼中淚水滑落，十分痛苦的樣子，身體卻愈發挺得筆直，仍舊直直地盯著我不做聲。那朵兒此刻卻撲了過來，大聲哭道：“娘！這是打魂鞭，真的會魂飛魄散的！求你你別這樣，讓我跟上差去吧，我不會有事的！娘，求你了，快躲開吧！”邊哭邊和韓先抱在了一塊，倆人痛哭失聲。

我收了鞭子看著這倆人抱頭痛哭了一會，擡眼看到他們身後的吳道士，冷笑道：“吳道士，你自己造的孽，就不打算理清楚？”

吳道士猛地擡眼看來，眼中痛苦覆雜地神色一閃而過，轉瞬又變得毫無情緒，仿佛認命一般垂著頭坐在地上一動不動。我看著面前三人，只有冷笑：“吳道士誘拐孩童，濫殺無辜，囚禁鬼童，制造鬼嬰，以術法斂財，罪不容赦。至於你……”我指了指韓先，“你為了一己私仇，殘害無辜，傷人性命，還用我列出來那些無辜之人嗎？只怕我，也不能留你。”

我話音剛落，朵兒忽然從韓先懷裏擡起頭來，沖著我叫起來：“吳道士該死，可是我娘是被逼的，她只是為了救我，是我連累了娘啊！”之後也學著韓先的樣子跪下沖我磕頭：“朵兒不知道你是誰，但是朵兒知道你本事很大，所以朵兒求求你，讓朵兒替娘贖罪吧！娘被吳道士害的很慘，為了我受了太多委屈，朵兒不能讓她魂飛魄散，求求你，帶我走，放了我娘吧！”

聽了這番話，饒是我鐵石心腸，也忍不住心中酸楚，嘆氣道：“我原本最討厭講道理，不過今日便與你們說個明白。我說的有違天道，你們可懂？單說那位醫生，他又有什麽錯處？原本他是人人尊敬的醫者，命格是懸壺濟世，平順一生。可如今他被你娘奪舍之後癡癡呆呆，不知道還能活多久。至於那些將來有可能在他手下獲救的人，現在因為他命格改變，一生也就與原本的再也不同了。你們無論因為什麽理由，做過的事已經有違天道，而有違天道者，天必遣之。”

朵兒擡起頭望著我，韓先也收斂了悲戚的神情，有些凝重地垂下頭，我繼續對韓先道：“我一直認為普度眾生是佛祖的事情，我要做的就是送你們去見佛祖。但是今日我說這麽多，一是你確實可憐，二則是因了朵兒對你的一片反哺之情。但是我說過，無論任何人，錯了就是錯了。你，我必須帶走。但是你女兒，我可以助她重入輪回，轉世為人，你看如何？”

韓先眼睛亮了起來，哭著拉朵兒一起沖我不住磕頭道謝，我擺擺手：“若非你提醒我來西山，我也不會找到這裏，說起來也是你的悔改之心救了你女兒，所以無需多謝。韓先是我朋友，你還是先出來吧。”

韓先這才哭著抱了抱朵兒，又低聲囑咐了幾句，才松開手沖我鄭重一拜，緊接著便倒在地上。與此同時，一個女人從韓先身上慢慢站起，正是剛才幻陣中站在“琪琪”身後的女人，此刻正面帶欣慰又依依不舍地看著朵兒。

我點點頭，將葫蘆對準她，一陣金光將她籠罩，轉瞬便消失不見了。朵兒又哭起來，不過這一次卻是低聲啜泣，也不敢再擡頭看我。

我這才對吳道士開口：“你是想等我出手，還是自己了斷呢？”

吳道士慘淡一笑：“蕓朵也是我的女兒，我也一樣心疼。我做了這麽多事，難道我不委屈！”

“你把朵兒魂魄硬塞進琪琪身體裏，讓琪琪從生下來就身帶雙魂，可想過對琪琪的傷害？她也是你的外甥女。”我搖搖頭，淡淡地道，“至於朵兒的娘，你用女兒困住她，讓她為你所用做盡壞事，你想過朵兒也會心疼自己的娘嗎？

“說到底，你不過是利欲熏心，用朵兒控制她娘幫你謀奪方家的錢財，又利用朵兒控制琪琪，以此控制吳萍，配合你將方未宏奪舍轉移財產的計劃，同時還引誘方未宏養小鬼，讓他自作孽。”我冷聲道，“今日你惡貫滿盈了！”

吳道士聽完我的話縱身躍起：“果然都讓你猜中了。不過你雖然知道，又能奈我何！”說著道袍揮舞間，無數金色暗芒朝我直直射了過來。我閃身避過，不由得悚然而驚，那些金色暗芒落在地上，竟然是一只只細長的蟲子，周身散發著淡淡的金色，此刻正在地面上打著滾朝我爬過來。

“金蠱屍蟲！”我低聲叫道，“你到底是什麽人？”

吳道士哈哈大笑起來：“怎麽你也會害怕嗎？”說著揮手操縱屍蟲，那些蟲子在他的控制下個個似瘋了一般拼命地爬過來。這些屍蟲吸入牛毛，一旦接觸皮膚便能進入人的身體，進而控制人的大腦，讓人變成活死人。又因為它們太細太小，進入身體後的速度更快，所以根本無法排出體外。我看著身邊這麽多的屍蟲，幸好它們現在只是沖著我來，若是攻擊暈倒的韓先和琪琪，我可真是沒轍了。

不過即便是我自信可以自保，也有些手忙腳亂。我手上的東西大部分是對付冤魂惡鬼的，屍蟲這東西我還真是沒經驗。正當我在大殿裏被屍蟲追的手忙腳亂，一陣焦糊的味道傳來，竟然是有屍蟲飛起來被燭火吸引撞了上去，立時成了灰燼。“飛蛾撲火嗎？”我眼前一亮，抓了個空隙跑到供桌前將燭臺拿起來，將兩旁的簾幕引燃，一瞬間無數的屍蟲都像被磁鐵吸引一般飛到了火裏。

我看著屍蟲劈裏啪啦地燒個沒完，轉身卻也尋不見吳道士了，我心中了然，如果不是控制屍蟲的人逃了，這些蟲子也不會任由本性投火而去。忍不住有些慶幸，要是吳道士不逃，我還真想不出來自己如何脫身。可是同時又止不住的懊悔，還是自己太過輕敵，不然何至於被一群蟲子逼得沒了退路，更是沒想到之前那麽一點小事竟然牽出了吳道士這個大魔頭。

不過我也沒有太多時間唏噓感慨，因為大殿很快被燒了起來，我沒辦法救火，只好抱起琪琪，抓著韓先跑出了道觀。幸好沒走多遠，羅興和邢薇薇就迎面過來了。看到我，羅興一個勁的追問，我只說道觀年久失修燭臺倒掉失火了，讓他趕緊報警。邢薇薇很是驚訝，顯然她並不知道那邊有個道觀的事情，而看她的反應似乎也已經忘了剛才的事。我倒也松了口氣，不然還要愁要不要她解釋呢。

之後的事便順理成章，消防員來了之後救了火，但是道觀因為年代久遠，失火之後到了一面墻，正好露出一個密室，人們發現了被關在裏面已經神志不清的吳萍。吳萍被送去了醫院，檢查結果是頭部受到重擊，失去了大部分記憶，但是好在她還認得女兒。琪琪經過這麽多事之後，似乎一夜間長大了很多，和媽媽一起回了姥姥家生活。臨走前，我送了一顆舍利子給她，希望以後可以護她平安。至於吳萍，她雖然做錯了事，但是我看得出，她命魂受損，命不久矣，我也就懶得追究。更何況她也是被吳道士所騙，即便有私心，也是為了女兒，我想想，也就任由她們母女離開了。

送走琪琪母女那天，韓先也去了車站，看著長途汽車漸漸絕塵而去，他忽然問我：“吳萍也是因為女兒做了錯事，朵兒的娘也是，為什麽你放過了吳萍？”

我搖搖頭，並沒有告訴他吳萍命魂受損的事，只是笑了笑，看向他：“你同情朵兒的娘嗎？”

韓先楞了下，點點頭道：“那天我知道她在我身體裏，我也感受的到她的悲苦和絕望，那些感受仿佛加諸在我身上一般真實，我那時候就覺得如果是我，一定做不到她那樣。所以，我想我不僅非常同情她，更是佩服她的。”

我轉身面朝天際，笑了笑道：“既然你這麽想，那就多為她念幾卷經文，我也好助她往生。我也不願她再多受苦，不止朵兒和她娘，還有大同和他媳婦，還有吳萍、琪琪，甚至方未宏和那些小鬼，他們無論做過什麽也罷，都過去了不是嗎？”

頓了頓，似乎是自言自語，我喃喃地道：“人生在世，無非愛恨嗔癡，但終究人間有情，更勝天道吧。”我依舊看向長途汽車消失的方向，那條路上穿梭往來著一輛輛汽車，一群群行人，他們的世界，我的方向，想著想著，我緩緩地笑了。我來了，你怕了嗎？

☆、吃東西的女人

作者有話要說： 最近諸事纏身，實在是不得空閑，唯有徜徉在文字中尚有一絲歡愉。有時候覺得人生真是殘酷，卻又總能在生活裏發現美好，於是就想到了這個故事，故事的終極問題也正是我想問的，人間有情是否更勝天道？

“上差”來襲，你準備好了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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